Kujo Yuu

寻找另一半的寂寞月亮,让人想紧紧相拥

【成宵】悄然而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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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步堂自认为不是个容易失态的人。不如说相当冷静,法庭上古怪的事情一天到晚发生个不停,证人鹦鹉会说话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,而哪怕被告杀手是个会冒机油的收音机,他也能以一种惯常的虚张声势糊弄过去。

尽管如此,在听见真宵大声的——“我交上男朋友了!”的宣言时,成步堂猛地一抖,差点儿打翻了桌边的咖啡杯。

那是真宵给他泡的,还冒着热气,女孩子端来咖啡的时候便笑眯眯地向他宣布了这一惊喜,尽管于他而言可能比惊吓还要多。

男朋友?真宵什么时候交上的男朋友?叫什么名字,年龄多大了,怎么认识的?这堆问题一股脑儿地涌上来,像是打发的泡沫,成步堂故作冷静地啜了口咖啡,一股苦涩慢半拍地淹没了他的舌尖,他总是忘记加糖,但今天的滋味明显比往日里更苦,泛着明显的酸涩,这究竟是为什么?成步堂一时想不出答案。

 

“成步堂哥今天要去拜访委托人吧…真遗憾。”真宵用手托着腮,一副很为难的样子,“今天说好要去约会的。”

可是往常你都会陪着我一起去,成步堂把这句话咽了下去,他拿起卷宗,三心二意地翻阅着,黑色小字在视线中吵吵嚷嚷地晃动着,无端端让他静不下心来,真宵倒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,兴高采烈地挑选着出门的打扮,过了好一会儿女孩从他面前蹦出来,骤然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。

牛仔蓝的及膝短裙,雏菊印花的白色运动鞋,她换下了惯常的灵媒发饰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洋红色蝴蝶结,随着发梢在他眼中起落不停。

真可爱……那是他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,可刚一冒头就被自己吓了一跳,真宵美滋滋地看着他,而往常的他一定能明白无误地说出那句夸赞,坦诚的,不加掩饰的。

可是今天不一样,成步堂张了张口,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,“嗯。”他别过眼睛,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办公桌,真宵总是叫他收拾,他却始终没称她的意。

 

“那我走啦?成步堂哥。”

“你走吧。”

“我真的走啦?”

“玩得开心点,注意安全。”

“我真的!真的走啦!”

“……干嘛啦!”

 

真宵鼓起脸颊,看起来像是在同他置气,“成步堂哥今天怪怪的。”她嘟囔着,闷闷不乐地合上门下楼去了。

“早点回来……真宵。”只是在门合上的那瞬间成步堂小声说,“我…我可以去接你。”

可他的声音太轻太小,也太犹豫,转过走廊的少女不会听见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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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实证明,工作才是成年人无法逃避的最终修行。成步堂站在拘留所的门前,会面申请已经递进去好一会儿了,却迟迟没有回音,他不得不顶着炎炎烈日在外等待,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挂在胳膊上,成步堂松了松领带,向冷饮车的大婶儿递上几个硬币,“要一只冰棍。”

大婶敲了敲招牌,成步堂定睛望去——“买一送一”,他顿时泄了口气,还没等他说些什么,大婶就把两支冰棍塞进了他的手中,要不要那么会做生意啊……成步堂坐在凉棚下,左一口右一口,冰棍融化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,他吃得怪狼狈的。

“哇啊——成步堂哥好奢侈!”女孩嗔怪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,他嘎嘣嘎嘣地嚼着冰块,心有不忿,他很想好好地跟她炫耀炫耀,真宵闹了很久要吃那家豪华巨无霸雪山刨冰,如果现在她在这里,一定会尖叫着气呼呼地抢夺另一只冰棍的归属吧,而现在他才是独享这一份体验的人,哼哼……成步堂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,然而冰棍融化了,黏糊糊地粘在手上,成步堂搓了搓手指,感觉意外的有些没滋没味。

 

 

委托人名叫我部氏,是个看起来怯懦的男人,穿着中年男人会穿的白色衬衫,系着中年男人会系的皱巴巴的领带,垂着头,只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去,“我认罪。”他说道。

 

成步堂真是想一头撞死在拘留室玻璃上,那些倒霉的经验没来由地告诉他,事故反常必有妖,这个男人身上必然还有许多把心灵枷锁等着他解,成步堂翻看材料:约会数十名高中女生,骗取金钱和美色然后消失,始终安然无恙……直到前日里失手杀掉了其中的一个。

真是恶劣的家伙啊,成步堂皱起眉头,但还是尽量平静地询问:“您没有什么隐瞒着我的事吗?”

“没有。”委托人还是固执己见。

“好吧。”成步堂有自己的一套方法,他的固执己见反而进一步引起了他的好奇,“那就请您把所有犯案过程告诉我,我接受后才能离开。”

说到底律师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力,但对方显然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,忙不迭磕磕巴巴地坦白起来。

“呃……所以我就那样把美子杀掉了……嗯……是四点零五分,没错。”

“等等!”成步堂凌空一指,在我部氏先生惊恐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敲着手中的文件。“您说了准确的时间……可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,您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点都记得清清楚楚,就好像……”

——就好像是对犯罪的模拟和复盘一样。

成步堂在冗长的陈述中寻出些破绽来,再刻意不过的时间安排,在具体的细节上却又含糊其辞,“真凶恐怕并不是您吧?是那个人告诉了你犯案的事实,而您决心袒护他!”

“我一直觉得奇怪,在黑心企业上班的您,怎么会有途径接触到那么多女高中生?”

 

“您不惜一切编织谎言的理由只有这个——”成步堂拿出亲属关系表,“为了袒护您的弟弟!”照片上的金发青年露出不羁的微笑,正是高中叛逆的年纪,时尚的肖像照,以及校园内流传的绯闻,他早就调查清楚了。

我部氏骤然变得激动起来,疯狂地捶打着面前的玻璃,“你胡说!是我干的!是我干的!和贞夫没有关系……”他无力地滑落在椅子上,“是我……是我……”

“您这样包庇只能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!”成步堂也失了冷静,这个男人不明白吗?那些女孩子对于她们的家人来说是多么宝贵,是这个世界上最珍爱的宝物,他能够明白这份痛失所爱的心情吗!

 

我部氏顷刻间哑口无言,良久,他沮丧地说道:“我的弟弟一直很喜欢玩弄那些心思单纯的女性…但他只是从她们身上获得钱财,而他给她们爱作为交换,不是很公平吗?要不是那个女人不依不饶…她就不会死了!”

 

“爱不是这样廉价恶心的东西。”而成步堂冷冷地回答。“关于你弟弟……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?”

 

男人怔怔地思索着,“他有一个狩猎名单……他会按照顺序去接近她们,他坚信这样就能找到最终的幸运女神。”

“名单上的最新一个女孩我还记得,名字很奇怪,叫绫里……绫里什么呢?”他皱着眉头,思考着。

“……绫里真宵。”

 

成步堂龙一听见自己的声音,那样冰冷,简直不像他。

 

“是的是的!”男人忙不迭点头,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,身前的男人就猛地起身,一把掀翻了椅子,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,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铁青的脸颊。

 

 

“我交上男朋友了噢!成步堂哥,别太羡慕我呀!”

“……谁会羡慕啦!”

 

心跳快得要跃出胸腔,肋骨处火辣辣的疼,大脑嗡嗡作响,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他还能够赶上,他一定能够赶上,厄运的预感就像撞上玻璃的鸦群,可他没有其他任何的选择……不接受此外任何的可能性。

电影院门口吊儿郎当的青年背影越来越近了,从成步堂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不可一世的后脑勺。

他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衣领,一张英俊却又油腻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,他本打算给他来个正义律师飞踢,但还是尽量强忍怒火,把所有证据一件件辨明,“你这家伙……想要再一次故技重施,欺骗真宵,欺骗喜欢你的女孩吧!”

青年愣住了,就在他以为他就要俯首认罪时,他瞥了瞥嘴,笑了起来,注视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彻彻底底的轻蔑——“关你什么事,她是你的谁啊?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罢了。”他把真宵,把他的宝贝说得像一件一文不值的物品,青年得意地笑起来,“手到擒来的事。”

 

下一秒地覆天翻,他被一拳揍翻在地,他流着两道鼻血,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变得暴戾起来的衣冠楚楚的男人。成步堂整了整领带,他是个律师,泄私愤是绝不可取的行为,但是……他气定神闲地瞧了眼手表,那是真宵给他买的周边款式,他嫌弃幼稚,却还是没摘下来。

 

“医疗费清单请寄到成步堂律师事务所来。”他丢下最后一句话。

 

危机解除,可在前往电影院的路上成步堂几乎有些忐忑,要是真宵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办?小姑娘好不容易才交到的男朋友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。他想告诉她,想告诉真宵,她是值得被喜欢的,她值得比这好得多的爱。可是她的眼泪总是让他招架不住,哪怕是幻想中的,他心想,真宵会不会难过,她会不会哭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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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宵站在电影院的屋檐下翘首以盼,她是真的挺期待的——期待亲自抓到凶手的马脚。把思路逆转过来!姐姐以前经常说这句话,猎手和猎物的角色也是会逆转的,尽管她看起来可能还是个不太靠谱的猎手吧?

传言是从同学那里听说的,聪明如她,已然立刻能够想明其中缘由,坏蛋肯定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帅的弟弟君嘛!她本可以叫上成步堂,可话到嘴边无论无何也说不出来。

“我走啦?”她垂着头在事务所门口钻地板,可成步堂哥只是使劲儿地盯着手里那份案卷看,“嗯。”他说。

真宵好累……肚子好饿哦,真宵想吃大份的刨冰和豆酱拉面,成步堂哥不给她买,真是小气。

挂钟已然走过十二点,距离约定好的时间早已过去半小时了,可恶的凶手弟弟君……难道她的作战计划失败了?她真的很想和成步堂哥证明自己。

 

“真宵!!!!!”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,那样急切的声音。

“成……”还没等她说些什么,便被骤然拥入一个怀抱之中,是温暖的,她的视野变得黑暗,却并不让人感到恐惧,

“成步堂哥……其实我…”真宵张了张口,想要追查杀人凶手却被放鸽子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很丢脸,本来还想让成步堂哥刮目相看的,她在他胸口上蹭了蹭,觉得很泄气。

“我知道。”可是惯常的吐槽和斗嘴都没有到来,成步堂的声音很温柔,还有一种几欲落泪的安心。

“真宵上当了是吧?”只是还没等她继续追根究底,他就笑着奚落她,真宵果断一拳砸向他的肚子,果然刚才的所谓脆弱什么的,只是她的幻觉罢了!

 

“成步堂哥为什么在这里?”她傻傻地问,他不是应该去见委托人了么?拘留所距离这儿可有好几个街区。

“我不行吗?”他没好气地说。牵起她的手。“那家刨冰你不是想吃很久了么?”

“还有电影院,保龄球,咖啡厅是吧……”真宵愣住了,她意识到那些她随口说出的,天马行空的约会计划,成步堂哥其实都记住了,明明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文件,真是奇怪。

 

“不要成步堂哥。”真宵别过脸。

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,可是看着这样的成步堂龙一,叫她心中莫名生出些隐约的预感来,或许就是今天,或许只有今天,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,他都能答应。

 

他陪着她看完了一整场烂俗的爱情电影,帮着她和夹娃娃机搏斗,最后血本无归,不知怎么的,成步堂看起来有些生气,还有些隐隐的郁闷,“成步堂哥今天很帅哦。”她小声说,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红,成步堂哥明明不是那样爱表现的人呀,他的神情,他的举动,他的真心藏在那些不动声色的话语之中,依旧沉默无声,它们一句句向她叩问着什么,她没能听清。

 

路边有孩童摆摊卖花,孩子鼓着勇气上前扯了扯男人的衣袖,“叔叔,给你的……呃女朋友买一束花吧!”他看了一眼真宵,久经沙场的广告语竟然有些无所适从,最终还是职业精神占了上风。

其实刚才是想说妹妹的吧,她都习惯了,成步堂哥怎么可能会买花啦,明明不是郁金香也不是向日葵。

可下一秒她的怀中一沉,成步堂已将花束放在她的怀中,花香弥漫,她嗅出那是来自玫瑰的香气。

她的脸颊被花瓣映得通红,眼睛闪闪发亮,笑容倒映在花瓣的露珠里,看起来真是傻气。“成步堂哥竟然会做那么浪漫的事情呢。”

 

“你生气了?”她咯咯地笑。

“没有。”骗人,明明就在生气,成步堂哥好幼稚。

 

 

暮色四合,他们走上熟悉的归家的道路,遗憾的是,她的目标真凶弟弟君始终未曾出现。

算啦,真宵捧着花束,莫名没了更多想法。

成步堂哥在这里就好啦,她心想。

 

“我能问问……真宵为什么喜欢那个人吗?”

身旁的男人忽然问道,打破了长久的沉默,他的声音很轻,几乎有些颤抖,像是怕戳破一个泡沫般的梦境。

 

什么理由?哪有理由,她只能胡乱掰扯,“因……因为他人很温柔,会给我买好吃的,总是耐心地听我说话,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回来救我……哪怕,哪怕面对他最害怕的东西。”这些心声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,她太迟钝,没能察觉其中的真意,也没注意到身边男人骤然变得轻快的情绪。

 

“就这些?”成步堂问道。

 

真宵有些糊涂了,“还需要什么呢?”

 

“那么我不行吗?这些我都可以为你做到。”

 

她的心跳加快了,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
 

“不就是恋人吗。”成步堂龙一理直气壮地反问,好像这个词跟案件,查理和豆酱拉面没什么不一样,真宵站在那儿,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小小的气球,很轻地漂浮了起来,又倏忽落回地面。

 

“可是恋人要牵手,要拥抱,要亲亲的。”

她小声说。

 

成步堂忽然笑了,这是一整天里他露出的最自信的微笑,就像无数次他在法庭上,掌握了最关键的证据,只待脱口而出。

 

叩问声再次在她的心头响起 ,像是白鸽起落,尾羽飘落下来,含着一个问题,而这次,她终于能够听清——

 

为什么是他?为什么我不可以?

 

我明明比那些人都要爱你。

 

 

手嘛已经牵得很习惯了,她晚上犯困或是调查累了懒得走路的时候,他也没少抱过她,至于最后一个嘛,成步堂哥的耳朵很红,他凑过来,嘴唇轻轻地贴了一下她的,“这样足够说服你了吗?”他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。

 

她当然是要异议的,因为她不仅拥有了男朋友,还想要亲他很多下。

 

——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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